深圳随笔： 心灵的震慑

路人甲

深圳的气温不依正常的节气变化，昨天还是暖融融的温度，今天一早推开朝海的阳台门，刺骨的寒风立即扑面而来。
看看阳台上的温度计，比昨天气温整整下降了8度，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送天气预报，明天气温还会继续下降。
于是决定去华强北路女人世界买寒衣。

公共汽车停在华强北站，下来要通过华发北街才能转到华强北。
深圳真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街道上行人匆匆。人们好像对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都没有理会的兴趣，一门心思直奔自己主题而去。
我在深圳是一闲人，不用象擦肩而过的人们那样分秒必争。于是就一边四下看着风景，一边晃晃悠悠的溜达着。

走在华发北路一个拐角处的人行道上，耳边传来幽幽的二胡演奏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婆婆，坐在一只小马扎上，正在唱着过去的老歌。
老婆婆的眼窝深深的陷下去，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盲人。她端坐在小马扎上，脸上的表情认真、凝重。她小心翼翼的咬准每一个歌词和音符，努力把歌唱好。
一个与老婆婆年龄相仿的老公公，坐在老婆婆身边的台阶上，用一把陈旧的二胡，专心致志的为老婆婆伴奏。
两位老人家面前摆放着一个搪瓷盆，里面放着一本墨绿色封皮由国家民政部发放的残疾证，残疾证上散落着几个钢币和毛票。
我明白了，这是两个因为残疾和年龄而生活无着的老人。也是靠乞讨度日的老人。我的心突然有了象猫爪抓挠般的疼痛……

其实对城市乞丐一点不陌生。我无论走到国界以内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乞讨的景致：那些乞丐或老或少、或健全或残疾，他们几乎是一个乞丐学校培训出来的。他们的表情、他们的乞讨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职业化的，让人看了不但不能引起同情，相反会产生一种反感！对这些乞丐我常常采取绕道而行的措施，以防自己善良的同情心遭受践踏！
可是眼前的两个老人似乎与众不同，他们没有其他乞丐的那种死乞白咧，也没有一些残疾乞丐那种展示伤残博取同情的举动！
他们静静的坐在暂时属于他们自己的落脚之地，陶醉而忘情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好像乞讨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的目的是要把他们对音乐的钟情和对人生的感悟用他们的手和喉唱出来、演奏出来！

我不禁对他们产生了好感和好奇心。
为了不让他们受到干扰，我走到街对面的路边，隔着街道远远的观察他们。
老婆婆的脸上没有其他残疾人或者乞丐通常具有的菜色。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神情安详，一边唱着嘴角还带着笑意；身上的衣服虽然款式陈旧，然干净整齐；齐耳短发已经花白，却修剪平服，在南方冬季的寒风吹拂下，竟不显得蓬头垢面。如果不是她坐在路边、面前放着一个接受馈赠的饭盆，我是怎么也不会把她和乞讨联系起来，感觉上她更像邻居老奶奶。
老公公看起来倒比老婆婆苍老憔悴。一脸的褶子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操劳过度；身上穿着一套老式中山装，胸前缀着五颜六色的扣子，一看就是男人粗针大线的手艺；一双青筋嶙峋骨瘦如柴的大手颤巍巍的把持着二胡的柱和弓，小心翼翼地跟着老婆婆唱歌的节奏缓缓地拉奏着……
突然，我的眼光定格在了老公公的眼睛上！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副眼神！
那双眼睛苍老的已经混沌，然而在混沌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年轻的、欣赏的、关爱和忠实的光芒，这种光芒始终照射在老婆婆的脸上！

不知道老婆婆有没有感应。
我站在对面人行道上却开始了遐想：可以看出这是一对挚爱着的老夫妻，老公公在老婆婆双目失明之后没有嫌弃和抛弃老伴，而是与年轻时一样用爱恋支撑了妻子绝望的心，使妻子有了生存的勇气。为了照顾好老伴，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一切，用全副精力照顾着老妻！直至落到今天乞讨的地步。
突然老婆婆被冷风呛得咳嗽起来，老公公马上放下手中的乐器，摸摸索索的从身边一个旧提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蹲在老婆婆身边，一手轻轻拍打着老伴的后背，一手用手帕轻轻的为老婆婆擦拭着因为剧烈咳嗽而流出的眼泪。
老婆婆的咳嗽终于止住了，老公公又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保温瓶，缓缓地倒出一小杯热水，举到老婆婆嘴边，喂老婆婆喝下去。
公公一脸的焦灼，老婆婆却一脸的受用……

我看呆了！
我感觉脸上有泪水流下来
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

这种于贫贱之中爱情保鲜的佳话我们并不鲜见。
但是面对残疾或者重病缠身的配偶能够始终不渝、不离不弃的事例我们仅仅是在传媒中才可以见到。
当老婆婆双目失明已经无法感知和判断身边所有的事物，老公公依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种感情的积淀、这种人性的光辉怎能不让我们这些健全的、生活无忧的人们感到汗颜？
曾经的，那些一夜暴富就想抛弃结发的人们会有种种理由离开亲人的视线！这些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历练得人情味尽失的社会精英们不曾想过也永远不会感受到这种正常人、普通人最纯朴的感情！

风越刮越大，我的手都冻麻木了。
真想走过去向老公公和老婆婆表示我的敬意。
可是唯恐惊吓了两位老人！
我慢慢地穿过街道，走到两位老人面前，非常郑重地在搪瓷盆里放下10元人民币。
我深深的知道，这10元人民币对他们的生活窘迫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是这是我微不足道而又充满敬意的馈赠，愿他们能够感受到我的敬重！

蓝色樱花雨

多么恩爱的一对老夫妻啊，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老无妻啊！